Steve's Writing Hut

2023年12月16日

黎明偶记

摄于黎明

因为赶四级考试又一次在六点早起,拉开窗帘时天尚未泛白。想起学期初也常常六点起床,漫步校园,不禁喟然感慨。 九月的清晨六点天已大亮,与正常上课别无二致,那时我就在期盼仲冬能再披星戴月,迎接黎明。 但是因为天气变冷外加人变懒,终究还是被概念(形式)上的大学生活“同化”了,于是次次起床仍是天色大亮,迎接黎明的席位早已“过时不候”。

或许因为广州经度更低,日出来得更晚。我仍然怀念初中与高中的早晨,每天固定地在六点二十分起床,走过固定的一两条街道。 从夏末到隆冬,出门时的天色由全白到漆黑。 每年的这个时候,出门时天色尚黑,街灯仍亮,寒风吹拂。我可以见证天空泛白,街灯熄灭,沿街的店铺与络绎的行人浸没于朦胧的晨光,完成了从休眠到苏醒的相态转化。 黎明的层次迷人地丰富,一座城市从黑夜中的恬静,经过短暂而神圣的日出,幻化为朝阳下的活力;这场脱胎换骨的嬗变在短短几十分钟里发生,恍如隔世,给人以精神的震撼和感动。

坐上海宁到杭州的大巴,又想到此生经历的最完美的黎明还是在从老家湛江回广州的归途。 “天黑下来往往是一瞬间的事,天亮却是很漫长的。”从2019到2023的每一个春节早晨,我们都在尚带年味的、潮湿的雷州小村启程。 在暗夜中驶向高速。平原高速上一望无际,我们得以看到天空由纯黑逐渐变为宝蓝,再变为暗灰。或许曾有一抹殷红,或许被浓雾与层云遮挡。 太阳盘踞在地平线,世界再次浸没在朦胧的晨光中。这个过程就像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第三乐章,遥远的木管开篇如混沌黑暗的第一抹白, 轻柔的弦乐像朦胧的晨光,庄严的定音鼓敲击预示着生命的苏醒,而终篇激昂的铜管昭告着早晨的最终来临。 格里格的《清晨》没有展现这样丰富的层次,贝多芬的“黎明”奏鸣曲也没有。

一次次的黎明,以及黎明以前的冬夜,已经构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。 这些“无我之境”的神圣瞬间让我明白人不只是生活,而是有更宏大的“生命”。 但是在大学,在“小”海宁,反而感到或被剥夺,或主动放弃了生命的这一固有部份。 太久没看到日出的麻木感,正如来到大学后,为了飘渺的“机遇”强迫自己“社交”,锻炼所谓“领导力”;又如为了追求高效率的生活而妥协过去的种种规则。 究竟是我为了结果而异化了自己的初心,还是所谓的“初心”落后于终始参差苍黄翻覆而显得俗套呢?